茶的滋味拥有一种微妙的魔力,令人无法抗拒,并被覆上一层理想之光。西方的幽默作家们毫不耽搁,迅速地将茶的芬芳,融入了他们思维的灵光之中。茶既无酒的傲慢自负,又无咖啡的清高自我,也没有可可那种傻呵呵的天真。
早在1711年,英国《旁观者》报就描述道:“在此,我向所有治理有方的家庭郑重推荐,每天早晨留一小时享用一顿有茶与面包黄油的丰盛早餐,并热心地建议您请准时订阅本刊,以便在饮茶时配读。”萨谬尔·约翰逊曾将自己描述为“一个根深蒂固的无耻茶客,20年来只靠这种奇妙植物的浆液佐餐而食;以茶消磨黄昏,以茶慰藉长夜,以茶迎接黎明。”
查尔斯·兰姆,这个公开的追随者唱响了真正的茶道之音。他写道,世上最大的愉悦是悄然做一件善事,然后让它无意间被发现。而茶道便是这样一种艺术,它隐藏美,又待人们发现;暗示美,又不敢让你明察。它是一种高贵的秘密,一种平静彻底的自嘲,它是幽默本身,是哲学的笑意。在此意义上,所有真正的幽默作家皆可称为茶哲,如萨克雷,当然还有莎士比亚。颓废时代(世界几时不曾颓废?)的诗作,在其对物欲世界的反对声中,某种程度上却打开了茶道之门。而现如今,茶道或许成为了我们对这不完美世界的一道谦卑凝视,让东方和西方在相互慰藉中融合。
道家说,自太初无始之始,灵与物有一场殊死之战。最终,天庭之日神黄帝,战胜了黑暗与大地之神祝融。祝融是个巨物,在临死前痛苦挣扎,一头撞向天宇,将碧玉制成的蓝色苍穹撞成了碎片。从此群星流离失所,月亮只能漫无目的地在暗夜荒凉的罅隙之间流连。束手无策的皇帝四处搜寻补天之人。他的苦心自然没有白费。一位女神自东海翩然而起,角冠龙尾,身披焰甲——她便是女娲。女娲从神炉中炼出五彩霓虹,重新撑起了中国的天宇。但据说巨大的蓝色苍穹,她仍旧忘补了两个小小的缝隙。这样,便产生了爱的阴阳和合——两个灵魂游走于天际,永不停歇,直到它们彼此结合,去构建整个宇宙。难道每个人不该打碎陈旧的自我,重建一方希望与平和的天空吗?
现如今,对财富与权利的竞相争夺已同古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般残酷激烈,人性的天空已土崩瓦解。世界在一片唯我与庸俗的阴影之中摸索前行。泯灭的良心以学识作面纱,功利假借慈善之名招摇。东方和西方,如同两条在汹涌浪涛上翻腾的龙,徒劳无功地挣扎着,想重获生命的珍宝。我们仍旧需要一位女娲,来修补这人世间巨大的破败,我们等待着天神的下凡。但与此同时,还是让我们再啜一口茶吧。午后漫漫的光照亮了竹林,泉水欢快地涌动,茶炉中传来松涛的声响阵阵。那么,就让我们憧憬这转瞬即逝的风景,逡巡于这世间事物美妙的愚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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